时间在1960年,大约在冬季。 进门七件事:柴米油盐酱醋茶。柴列首位,可见自人类发明用火以后,柴就是生活必需了。 我家里专门有个柴房,像家家有个装粮食的仓、柜或缸一样,是专门用来储放柴火的。家里的柴主要来自于庄稼秸秆,像棉花杆、玉米杆、麦草、稻草之类。但后者还用来喂牲口。每年深秋时节,要到外面拿个竹杷搂些树叶、草蔓、砍些枯树枝之类做补充。实在不行,就进山打柴。不管穷家富家,烧火之事尚不是最难的。穷家与富家之不同,就在于富人冬季买木炭作取暖的专用。还有专门用木炭的火锅罢了。 可三年困难时期情况就不一样了,粮食少了,秸秆也就少了,还不够牲口吃。玉米芯之类都被用于加工,从中提取淀粉,人造淀粉,当青苗都被吃的时候,又何来秸秆?当树皮被吃的时候,又何来树叶?柴与粮一样不足也就自然而然了。好在政府帮忙,动员人们改炉灶烧煤,给每家每户像发两票、布票、糖票、肉票一样,也发了煤票。于是我有了一次不寻常的拉煤之旅。 卖煤的地方是在赤水东面的一个叫楼梯的火车小站,距家足足有四十里。这是我第二次跑长路。第一次是1958年大炼钢铁的时候,学校组织学生把从高塘镇废弃的炼铁炉上拆下的耐火砖送到赤水去。仅12岁上高小的我和同学李大成抬了5快砖,累的走不动时就一路丢弃,最后终于将三块砖抬到赤水,光三十多里跑路就叫人难忘。即使是苦旅却也是愉快的回忆。因此难得出一次远门的我,就自告奋勇的充当了二哥的帮手。二哥年方二十,按说正当年轻力壮,家里重活都是他才对。可怜的是二哥和我一样身体和年龄并不相应,身单力薄不说,且回来一路上坡,没有帮手是不行的。父亲之所以答应让我去,不仅仅是二哥需要帮手,也因为我在家里什么活都干,顶得上半个劳动力。 冬天天短,父亲前一天就帮我们仔细检查了架子车,装上护板和拉绳肩带。第二天天稍亮我们带上钱和煤票,带着父亲的叮嘱,布袋里装了几个玉米面馒头早早出发。去的时候一路下坡,我坐在车上哥拉着,一路顺风。只是在“红水村坡”的凶险路段不敢坐车下来走。“红水村坡”是高塘到赤水公路上的一段险路,弯小坡陡,急转弯下坡处是一个在峡谷中填起来的“桥”,因视角太小,经常出事故。因此在此谁也不敢怠慢。好走的地方我拉着车,也让哥坐着歇歇脚。就这样几个小时后,终于到了煤站。 已是吃饭时候,人也累了,肚子也饿了,好在路边就有专门招呼客商的水站,草棚下摆一张方桌,几条长凳。我们一边歇脚,一边买了几分钱一碗的茶水,吃了自带的干粮馒头。吃饱喝足了,精神也来啦。就赶紧去买煤。 买煤的人很多,交钱开票、装煤过称都要排队,这时才真正体现了我的作用,因为开票时你不能拉着车子呀,就是装煤也得一个人扶着车子才行。好像是粉末状的煤末,装了一平板车大约几百斤吧。 回来就不是像去时那样简单,那时的路也不是现在这样平坦。从楼梯到赤水好在没有坡,我们一个在前面拉,一个在后面推着。既要找平路也不能太快,以防车子颠簸把煤露下去,否则走时一车,到家就剩半车了。可从赤水到家,就基本上一路上坡了。冬天穿了棉衣,上一个坡就一身大汗,到平缓处,就坐在路边休息一下,凉风一吹棉衣就像冰一样贴在身上,为防感冒,只好继续赶路。看二哥累的不行,在下坡时我就驾一会儿,一路艰难前行。特别到了“红水村坡”,上坡不得不求人帮忙推车,下坡也不敢松懈以防车子滑下坡。都只能是二哥驾车了。 (责任编辑:管理员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