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华先生走了,在那个深夜,一直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出现,不论他的家人或朋友,都无法接受这一无情的事实。 一连几天,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,海内外电话不断,这样的场面令人动容。作为一个历史学家、中共党史研究专家,高华短暂的一生给我们留下的著作并不太多,但影响之大却超乎一般人的想象。或者还可以这样说,高华的著作,包括对历史的深刻体悟,奠定了他在这一领域中独树一帜的学术地位,而且经得住时间的考验。 对于一个研究历史的学者来说,57岁的人生实在是太短了,在最能达到“融会贯通”这一学术境界之时,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体力和精力,以至于不得不放弃许多重大学术课题的研究和撰述。作为朋友,我当然知道,他真的是心有不甘!高华生前对自己的病情变化一直有所了解,每次相见总要详细述说。在闯过一次次险境之后,他显得更加坚强和乐观,可是朋友们的担心依然存在,因为他的体力越来越弱,气色更加不好,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兆头! 我认识高华,是在八九年前。那时我正在做雷震传,有许多问题要向他请教。有一天晚上,在南京大学附近的半坡咖啡厅,我第一次与高华见面,立刻就被他温和谦逊的风度所打动,对于我的问题,他是有问必答,他还提醒我,在了解威权体制形成过程中,不要忽略国民党中央改造委员会那个历史背景。之后,我做什么题目,都会事先与高华商量,他往往会给出一个最直接的判断和建议。我做民国从政学人研究时,拟从个案入手,想做一下陶希圣,去征求高华的意见,他一听就说,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,因为透过民国从政学人个案,可以深入了解权力与知识之间的两难,他的这一看法给我带来很大的启发。 不知为什么,从一开始,我们就成了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。应当说,在更多的场合下,高华还是一个比较谨慎的人,这可能与他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有关。他父亲是右派,从小受到的歧视可想而知,但我们之间,他对我从不设防,有些话,不会对别人说,却会对我说。高华是在近五年前查出患有肝癌的,当时所有的朋友都感到震惊。记得我在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时,他已在前往上海复诊途中。高华得病的消息传出后,海内外朋友纷纷伸出援助之手,以各种方式表达对他的关怀。在某个春节前夕,我去看他,交谈中,他给我列出一长串朋友的名字,我知道,他之所以说起这件事,实际上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由衷感谢。 我一直觉得高华是一个对现实抱有情怀的人,他关注的社会问题十分广泛,我们经常在一起谈论这方面的话题。有一次,他突然发来一个短信,询问谢泳的近况,因为他听到了一些什么。我立刻告诉他说,那只是一件旧事,现在已经过去,他这才放心。尽管如此,高华又不是那种人们常说起的“公知”,除了“张鸣事件”外,那是他少有的一次公开表态,高华在本质上是一位“循循儒者”,更主要是透过学术的方式表达对历史和社会的整体认知,他似乎有着天生的超人 (责任编辑:管理员) |